第六章

冥币像黑色的蝴蝶，在灯光下无声地飞舞，最后轻飘飘地落在每个人的心上，激起千层巨浪。

这个场景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，远比二十万现金更具毁灭性。

用死人钱，换活人命。

这是何等恶毒的心思！

“啊——！”

奶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，她死死地盯着满地的冥币，又猛地看向自己跪在地上的儿子，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。

她终于明白，自己捧在手心里疼了几十年的宝贝儿子，是一条怎样的毒蛇。

下一秒，她两眼一翻，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。

“妈！”婶婶尖叫着去扶。

客厅里瞬间乱成一团。

爷爷的身体剧烈地晃动着，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，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二十岁。他没有去看晕倒的奶奶，也没有去看那个让他彻底心死的儿子，只是抬起头，用一种空洞到可怕的眼神，死死地看着我。

“念念......你日记里写的......都是真的？”他声音沙哑，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，“你......真的......死过一次？”

我没有回答他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任由他自己去体会那锥心刺骨的悔恨。

王阿姨最先反应过来，她立刻拨打了120急救电话。

而林建军，在看到冥币的那一刻，就已经彻底崩溃了。他知道，自己完了，彻彻底底地完了。

他忽然像疯了一样，从地上爬起来，不是冲向晕倒的母亲，而是冲向我，双眼赤红，面目狰狞。

“是你！都是你！你这个小贱人！是你害我！”

他扬起手，想打我。

我没有躲。

一只苍老却有力的大手，在半空中截住了他的手腕。

是爷爷。

爷爷死死地攥着林建军的手腕，手背上青筋暴起，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无尽的悲哀。

“畜生！你还敢动她！”

爷爷用尽全身力气，一脚踹在林建军的肚子上。

林建军惨叫一声，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踹倒在地，蜷缩成一团。

“从今天起，我林国栋没有你这个儿子！”爷爷指着他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，“你和你的一家，都给我滚！永远别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！”

救护车很快就到了，医护人员将昏迷的奶奶抬上了担架。

爷爷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，在上车前，他回过头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里，是山崩海啸般的悔恨和哀求。

我冷漠地移开了视线。

救护车呼啸而去，客厅里只剩下瘫软在地的叔叔一家，和抱着手臂、冷眼旁观的我和王阿姨。

“念念，这里......”王阿姨有些担心地看着我。

“王阿姨，今天谢谢您，您先回去吧，剩下的事情，我自己能处理。”我對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。

王阿姨叹了口气，拍了拍我的肩膀：“有事随时给阿姨打电话。”

送走王阿姨，我关上了大门。

“咔哒”一声落锁声，让客厅里剩下的三个人浑身一颤。

他们像三只待宰的羔羊，惊恐地看着我。

“林念念......不，大小姐......求求您，您让我们走吧......”婶婶最先反应过来，她跪在地上，爬到我脚边，想抱我的腿。

我嫌恶地后退一步。

“走？”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“谁说你们可以走了？”

我走到电话旁，慢条斯理地拨通了爷爷的手机。

电话很快被接通，爷爷沙哑的声音传来：“念念......”

“爷爷，”我打断他，声音不大，却足以让客厅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，“我刚才想了一下，叔叔毕竟是您的儿子，就这么把他赶出去，他以后可怎么活啊。”

电话那头的爷爷沉默了。

林建军一家则露出了希冀的目光。

“所以，我决定让他们留下来。”我话锋一转，对着电话，也对着他们，露出了一个天使般纯良的微笑。

“留下来，当牛做马，好好地替我，也替您，赎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