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
顾念念的电话，像一颗石子，投进了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，激起圈圈涟漪。

李萌知道后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。

“月月，你可千万不能心软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更何况是顾言那种人渣生出来的女儿！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！”

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。

前世的惨痛教训，我一刻也不敢忘。

可是，电话里她那凄惨的哭声，和“天天打我，不给我饭吃”的控诉，又让我无法做到完全的置之不理。

她毕竟只是个孩子。

如果她真的在受苦，我见死不救，似乎也过于冷血。

思虑再三，我决定去看看情况。

我没有告诉任何人，包括李萌。我只是找了个借口，独自一人开车去了顾念念所说的那个偏远乡镇。

根据她提供的地址，我找到了那户人家。

那是一栋破败的农家小院，院门虚掩着。我刚走到门口，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咒骂声。

“死丫头！赔钱货！就知道吃！让你刷个碗都刷不干净，我养你有什么用！”

紧接着，是小女孩压抑的哭声，和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像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。

我的心猛地一沉，推开院门走了进去。

院子里，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妇女，正揪着一个瘦小女孩的头发，女孩的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，嘴角还挂着血丝。

那个女孩，正是顾念念。

她比婚礼上时瘦了太多，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，脸上布满了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，那双曾经充满挑衅和得意的眼睛，此刻只剩下恐惧和麻木。

看到我，她像是看到了救星，愣了一秒后，猛地挣脱开那个女人的手，不顾一切地朝我扑了过来。

“阿姨！”

她死死地抱住我的腿，嚎啕大哭，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。

那个中年妇女被这变故弄得一愣，随即叉着腰，一脸警惕地看着我。

“你谁啊？”

我没有理她，只是蹲下身，轻轻抚摸着顾念念干枯的头发。

我检查了她的身体，在那些破旧的衣服下面，手臂上、腿上，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，新伤旧伤叠在一起，触目惊心。

一股怒火从我的心底烧起。

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，她现在都只是一个正在被虐待的孩子。

我站起身，冷冷地看着那个女人。

“我是她父亲的朋友，我来接她走。”

女人一听，眼睛顿时亮了，脸上立刻堆起了笑。

“哎呀，是孩子的亲戚啊！快进屋坐！这孩子，就是不听话，我这也是为她好，帮她爸管教管教。”

我懒得跟她废话，直接从包里拿出两千块钱，扔在地上。

“这些钱，是她这段时间的生活费。现在，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，我立刻带她走。”

女人看到钱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，手脚麻利地把顾念念那几件破烂衣服塞进一个塑料袋里，恨不得立刻把这个“烫手山芋”送走。

回去的路上，顾念念一直很安静。

她坐在后座，紧紧地抱着那个塑料袋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，一言不发。

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我把她带回了家，暂时安顿在客房里。

我给她洗了澡，换上干净的衣服，又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。

她吃饭的时候，狼吞虎咽，像是饿了很久的难民。

安安看到她，有些害怕地躲在我的身后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姐姐。

顾念念吃完饭，主动地把碗筷收拾干净，然后怯生生走到我面前，小声说：

“阿姨，谢谢你。我以后会很乖的，我会帮你洗碗，帮你拖地，我什么都会做，求求你不要赶我走。”

她仰着小脸，那双酷似顾言的眼睛里，此刻充满了讨好和祈求。

看着她这副模样，我心中那道防线，似乎有了一丝松动。

也许，她真的变了？

也许，我真的可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？

然而，就在那天深夜，我起夜喝水时，却听到了客房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。

是顾念念的梦话。

我好奇地凑到门边，想听听她在说什么。

房间里，她断断续续的呢喃声，清晰地传了出来。

“爸爸......你什么时候来接我......我好想你......”

“沈月那个蠢女人......她果然上当了......”

“等我长大了......我一定要杀了她和那个小杂种......给你报仇......”

我浑身的血液，在这一瞬间，彻底凝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