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后的第七年，满城都在猜测谢唤之有没有私生子。
看着坐在我对面的私生子和小三，我沉默不语。
今天，是女儿的忌日。
他给我的安慰，是让小三和私生子登堂入室。
捡起女儿的遗物，我摆出了离婚协议。
1
从墓园回来，我脱下风衣。
谢唤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，纤长的手指摆弄着平板。
我上前，嘶哑着声音，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放下平板，谢唤之揉着自己的眉心。
客厅很安静，这句话他肯定听见了。
他是不是在想着，该如何打发我？
他背脊僵硬，浑身不自在。
“一年了，你没和我说话，现在你只想说这个？”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，无措地点头。
谢唤之抿着唇，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沙发。
他在权衡些什么。
厨房里传来饭香味，谢唤之却起身坐到了饭桌前。
保姆装出两碗饭，对我轻声喊着“谢夫人”。
这个词，击溃了我内心最后的防线。
“谢唤之，我们离婚吧。”
“好。”
这一次，他终于不再回避。
而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“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。”
他端起饭碗，开始慢条斯理夹菜。
“这种事情没必要通知我。”
这样的话，我听过很多次。
不过是在决定家里地毯选什么款式，床单选什么颜色。
离婚，也只是一件寻常的事情。
我转身上楼，刚刚抬腿，谢唤之的手机响了。
他瞥了一眼我的身影，接起电话。
“是谢唤之吗，你的老婆和儿子出了车祸，请你赶快来医院。”
谢唤之一听，脸色变得阴沉。
他抓起外套，才注意到我站在楼梯口还没上去。
我抬脚，谢唤之突然间喊了一声“陈夕”。
“你不问问我去哪吗？”
我缓缓转过身，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。
“重要吗？”
听见我毫无波澜的声线，谢唤之对着我冷笑一声。
“陈夕，你很好。”
他拉开了门，摔门离开。
一阵风吹过，淼淼画的全家福正在吹动。
这幅画掉落了地上，而我的泪水却模糊了视线。
淼淼，是不是你也知道，所谓的家，早就不存在了？
眼泪低落的一瞬间，律师给我打来了电话。
和律师沟通完，门铃响起。
保姆打开门，谢父和谢母站在门口。
“你们怎么回事，闹成这样多么难看！”
见到我，谢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。
谢父垂手站在一旁，质问我。
“这件事情你们打算怎么解决？”
我吐出两个字，“离婚。”
“你们还年轻，别这么意气用事，唤之对外面的女人就是玩玩，迟早会回到你身边。”
谢父开口，加入了游说大队。
言外之意，再有一个孩子，就能绑住谢唤之。
谢母突然间把手机砸到我面前，冷哼一声。
我捡起谢母的手机，狗仔记者图文并茂描述着一切。
【不知名舞蹈家带着私生子上门，讨要名分还是逼走原配？】
【谢家下一个继承人定了！】
配图，谢唤之带着楚薇薇母子俩在游艇上过生日。
桌子上摆着很多昂贵的礼物，母子俩搂着谢唤之面对镜头甜蜜一笑。
网友的评论远远比记者写的更有意思。
【谢家就这一个继承人了，这女的以后不用跳舞了直接嫁入豪门了啊。】
【谁让人家生了个儿子呢，母凭子贵了。】
我把手机还给谢母，微微一笑。
“看看媒体写的，外面的女人肚子都比你争气！”
她皱着眉，满是数落的意味。
我嘶哑着声音，“那我是不是应该祝福他？”
谢母把手机重重摔在地上，摇着头失望地看着我。
“你们早点再要个孩子，事情还会发展成今天这一步吗？”
“唤之不能没有孩子，你们再要一个，对你们都好。”
我低下头，抿唇摇头。
谢母捂住胸口，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。
“离婚不是小事，你和唤之当真想好了？”
谢父双手背在身后，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。
“如果离婚了，你再也没办法见到淼淼了。”
“别忘了，淼淼是葬在谢家的墓地。”
2
眼前布满一层水汽。
我抬起头，看着谢父苦笑。
为了维护谢家的脸面，连逝去的孙女都可以消费吗？
谢父提到了淼淼，却忘记了今天是淼淼的忌日。
从墓园回来的路上，我去了淼淼最爱的服装店。
有一个酷似淼淼的女儿站在店门口，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淼淼。
我想抱抱她，我想告诉淼淼我很想她。
一对年轻夫妇走过去抱住她，宠溺地亲吻她的脸颊。
我看得入迷，随后惊觉这只是我的记忆。
缓过气来的谢母走上前，握住我的手。
“小夕，我和你爸都是为了你们好，你也别不爱听。”
离婚，好像变成了一种错。
“刚刚你爸说的那话逗你玩的，别往心里去，淼淼的事情我们也很痛心。”
他们的痛心是如何表达的呢？
是让谢唤之戒酒戒烟健身，让他再早点和我要一个孩子。
这种残忍的痛，宛如在我身上割肉。
我一次次拒绝谢唤之，再然后我收到了楚薇薇的挑衅。
照片上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。
照片刺痛了我的眼，让我痛到说不出话。
淼淼的死，好像只影响了我一个人。
我从家里跑了出去，等我再回到家，家里没有一丝生气。
他给我留了纸条，告诉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，。
“太太，先生让我们告诉你，他要去在乎他的人。”
“先生还说，天天面对你这张要死不活的脸，他早就厌倦了……”
傍晚的时候，换了一身衣服，我去到了谢家老宅。
老宅今天宴请客人，我自然不能缺席。
站在门口，我看见了谢唤之和楚薇薇。
见了我，他双手插兜走到我面前。
“陈夕，介绍一下，这是楚薇薇，这是浩浩。”
我面无波澜点头，谢母的脸色铁青。
看见浩浩，她面色缓和了一些。
“给客人倒水吧，还有拿些零食出来。”
听了谢母的话，我选择了照做。
人很多，谢唤之端着酒杯和别人寒暄。
楚薇薇溜到了我的面前。
“你和唤之的婚姻已经破碎了，为什么还不离婚？”
我把水递到她面前，“是谢唤之不同意。”
楚薇薇一听，把杯子打翻。
“怎么可能，肯定是你缠着唤之！”
破碎的杯子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，大家看向了我们。
我叫来保姆收拾残局，转身离开。
楚薇薇突然间用力握住我，威胁我早点和谢唤之离婚。
我挣扎着，楚薇薇却更用力。
她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？
我定睛一看，扯下她的项链。
这是淼淼的生日礼物。
为什么会在她的脖子上？
楚薇薇见我发现了，趾高气昂看着我。
“没想到吧，唤之已经把它给了我。”
“唤之说了，东西要在活人身上才有意义，而你的女儿，因为你没照顾好，死了！”
她面部狰狞，得意一笑。
我抬手，用尽全力打了她一个耳光。
“陈夕！”
“这么多人在，你非要破坏今天的宴会吗？”
谢唤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，挡在了楚薇薇的面前。
浩浩放声大哭，用声音维护着楚薇薇。
谢唤之的脸变得更阴沉，看向人的眼神也带着寒意。
我举起项链，绝望地看着谢唤之。
“这是淼淼的生日礼物，你就连这个也要剥夺她的吗？”
“项链能换回淼淼吗，不如专注眼前人。”
3
听到这，我说不出一句话。
谢唤之的无情，把我推入万丈深渊。
我的眼前一片湿润。
扯断了项链，我和谢唤之之间，也该有一个了断。
淼淼的到来，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礼物。
谢唤之和淼淼每天早上都会给我准备惊喜，期待着我的反应。
我也会为他们做一日三餐，听他们对我手艺的夸赞。
这样的生活，在一年前戛然而止。
因为谢唤之在外找的女人，我和他发生了争吵。
谢唤之带着怒气想离开，淼淼试图用哭声留住他。
这次，她的哭声不管用。
谢唤之走得更坚定了，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。
从那之后，手机上越来越多他的花边新闻。
在一个深夜，谢唤之回家了。
他带着一身酒气，我们再次爆发争吵。
他摔门离开，我一时脑热就追了出去。
淼淼悄悄追上我，最终和我一起出了车祸。
我醒来之后，手边只有一纸死亡通知书。
医院的人告诉我联系不上谢唤之。
身为淼淼的父母，我们没有一个人陪她走最后一段路。
电视机里正放着谢唤之和小演员在游艇上开派对的视频。
我双眼无神，哆嗦着手，拨通了给谢唤之的电话。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“怎么，看见新闻，我身边这些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女人让你有危机感了？”
我沉默不语，喉咙发紧。
“是淼淼让你来问的吧？”
提起淼淼，他居然还得意一笑。
我哆嗦着嘴唇，无法将淼淼离开的事实告诉他。
小演员见他再接电话，对着手机撒娇。
“我和我太太说话，你少插嘴！”
谢唤之突然间变了张脸，对着小演员吼了一声。
小演员捂着脸，带着眼泪一跺脚就走了。
我嚅嗫两句，才听见谢唤之说他现在就回家。
现在再做这些，还有什么用呢？
“不用了，祝你在外面玩得开心。”
谢唤之焦急，“我已经赶走她了，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我一字一句，“淼淼死了。”
那天，我第一次在谢唤之脸上看到愧疚和恐惧。
谢唤之赶到了医院，抱紧我，不停安慰我。
他的语气满是对我的心疼，我们抱头痛哭。
谢唤之那时说，淼淼的死不是我的错。
不到一个月，谢唤之就改口。
他说淼淼的死都是我的错。
“你是她的母亲，你没照顾好淼淼，和害死她有什么区别？”
在淼淼的儿童房里，我又度过了一夜。
门再次打开，是谢唤之站在门口。
他走上前一步，伸出手摸我的头。
我挣扎着，让谢唤之离开儿童房。
“小夕，宴会的事情，对不起。”
“以后不会再有下次了。”
他语气轻柔，张开双臂。
我红肿着双眼，厌恶地看着他。
谢唤之伸出手拉我，被我咬了一口。
他脸上的温柔消散，剩下的是愤怒。
“一年了，你还没走出来吗？”
“淼淼走了我们的日子就不用过下去了吗？”
“你知不知道每天看着你半生不死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！”
他一拳打在淼淼的书桌上，又踹倒了淼淼的玩具箱。
谢唤之的眼尾红了，语气也变得哽咽。
“陈夕，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，都是你的错。”
“你活该。”
4
门重重关上，一切又恢复寂静。
我收好一地的狼藉，回到房间，蜷缩在床上。
“活该”这两个字，我在其他地方也见过。
【谢总那么爱自己的女儿，谢夫人怎么好意思把错怪在谢总身上？】
【谢总没和她离婚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，都是她活该。】
【谢家对她那么好，她就连孩子都看不好，活该谢总出轨啊。】
【正好，过不下去就离吧，反正谢总迟早会对楚薇薇孤儿寡母负责的。】
【就是啊，赶紧把谢太太的位置让出来吧，自己不想当了还有人当呢。】
这一切，都是我活该吗？
数不清已经有多久没见过谢唤之。
我不用特地关注他，也知道他在哪。
谢唤之和楚薇薇都关系，比我想象中要好。
攀上了谢唤之，她也不再是一个不入流的舞蹈家。
她摇身一变，成了知名舞蹈家。
当谢母打电话问我为什么不管谢唤之的时候我才知道谢母的来意。
“唤之在外面名声差了，你这个做妻子的不也被人戳脊梁骨？”
我心不在焉点头。
无所谓了，反正我不介意。
狗仔们也没在我身上用什么好词。
谢母试探性发问，“你们就真的过不下去了？”
捏着手机，这次我就只剩下沉默。
谢母顿了顿，“你但凡早和唤之坐下好好聊聊，事情早就解决了。”
“当初唤之怎么说都要娶你，我怎么劝都没用，这下好了。”
她抱怨着，开始细数着过去。
我把手机拿远了些，听见谢父在劝谢母别动怒。
“我怎么能不生气，他俩但凡好好过日子，我会这样吗？”
谢母着急上火，不断喊着我的名字。
“你就跟唤之聊聊，把之前那些事情都解决了，行吗？”
她哀求着我，见我依旧不语，叹气挂断电话。
谢母该求的一直不是我，是谢唤之。
放下手机，保姆给我拿来了外套。
“太太，司机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我猛然想起，今天还有件事情没做。
“这是你女儿出事时带着的玉佩，我们已经修复好了。”
“只是，再怎么修复，也不可能和之前一样。”
我顿首。
修补玉佩，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慰藉。
我把玉佩收进口袋，还没转身就听见了楚薇薇的声音。
“陈夕，你在这做什么？”
她带着浩浩，两个人在挑选玉佩。
我打量着他们，浩浩抱紧了楚薇薇。
“唤之说，小孩子身上还是要有点东西，这样才好平安长大。”
她的解释，在我听来更像是嘲讽。
谢唤之刷了卡，自然而然抱起了浩浩。
他的脸看不出任何神情，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飘忽。
手机传来一条消息，律师告诉我离婚协议已经发给了谢唤之。
“你怎么没回复律师？”
我举起手机，声线平和。
薛老师回来了，我不打算再听谢唤之的解释。
我知道，他和之前一样，装没看见。
“薛先生，我今天有时间，我们现在就去吧。”
薛先生温和一笑，点头。
“陈夕！”
谢唤之在身后叫着我，我停下脚步，望着他。
他想说什么，终究也只是嚅嗫两句没说出口。
薛老师提醒我，“我时间可能很赶，只有一个小时。”
“那薛老师，我们走吧。”
和薛老师的约定，是听见谢父的话之后决定的。
为了淼淼的墓地，我只能变卖身上的东西，保留她的安宁。
而薛老师，就是我的买家。
还没走两步，谢唤之就把我拉了回来。
“你就这样带着你的奸夫走出去，是想打我的脸吗？”
他带着怒意，额头青筋暴起。
5
顺着谢唤之的目光，我看见了门外的狗仔。
“他们大概不是来拍我的，拍你和楚薇薇，好像更有卖点。”
谢唤之被我的言语激怒，一拳砸在了玻璃上。
玻璃碎了，渣子掉了一地。
我挣扎了两下，谢唤之才注意到我身上的婚戒没了。
“你的戒指呢陈夕？”
这一次，谢唤之几乎是咬着牙说话。
我盯着他的眼睛，平静回复。
“卖了。”
他却好像更生气了。
看着他喉咙一滚一滚，我好像听见了他下一句要说什么。
“在你的心里，这个戒指，就只是一笔钱吗？”
不然呢，还能是什么？
我叹口气，谢唤之的眼尾一红，双手止不住颤抖。
他松开了我。
手腕的余温在消散，当我再次看向谢唤之，我好像看出了三分不甘。
他踉跄两步，走到我面前，眼泪浸湿了眼眶。
谢唤之嘶哑着声音，“和我离婚，是你真正想要的吗？”
那天过后，我和谢唤之之间变得更加微妙。
谢唤之走的时候，带着一身寒意。
没人敢靠近他，就连浩浩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。
“太太，先生已经在饭桌上了。”
保姆来的时候，我还很疑惑。
谢唤之怎么会回来。
我还没走进客厅就闻见一股烟味，我停在了客厅。
谢唤之转过身，对着我微微一笑。
“今天早餐是你最爱吃的培根煎蛋，你尝尝看？”
我这才注意到，谢唤之身上系了一件围裙。
恍惚间，我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谢唤之。
他十指不沾阳春水，是煎个蛋都需要看教程的人。
网传谢唤之给我做饭，全城的人都说我嫁了个好男人。
我愣在了原地，目光落在早餐上。
谢唤之缓缓靠近，牵起我的手。
而我全然忘记了躲。
“太太，你快尝尝吧，谢总做了一早上，这是卖相最好的了。”
刀叉递到手里，我根本没有力气拿起来。
上一次他给我做饭是什么时候？
我仔细想了想。
是外婆去世，是养的小狗生病去世。
是每一次我难过的时候，他都会端出他做的食物哄我开心。
有些人，在厨艺上是没天赋的。
谢唤之就是。
培根煎蛋，是他做的最好吃的食物。
“小夕？”
听见谢唤之的声音，我僵硬地拿起筷子。
啃了一口培根，谢唤之迫不及待听见我的反馈。
他像等待夸奖的小孩。
我的心乱了。
我露出错愕的表情，大脑一片混沌。
我们不是昨天才争吵了吗？
“小夕，我们现在这样，也很幸福，不是吗？”
我木讷地看着他，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小夕，我们不离婚，可以吗？”
语毕，谢唤之拿出了一个新的钻戒。
“淼淼说等她长大了就给你买的这枚钻戒，我买了。”
“淼淼一直都在我们身边，她没有离开过。”
那枚钻戒是有魔力的。
把我们都带回了过去。
谢唤之和谢母说我们和好了，谢母高兴到办了场宴会。
我们手牵手进去，谢母险些激动到落泪。
“就是要这样才对，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，这点小事算什么。”
小事？
淼淼的死，算是小事？
谢唤之出轨，也算是小事？
6
我沉默不语，将头歪向另外一边。
谢父露出慈祥的表情，拍了拍谢唤之的肩膀。
“夫妻俩之间没什么过不去的，以后好好过日子。”
谢唤之搂住我的肩膀，对我温和一笑。
“是，以后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。”
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手掌心，时不时又轻轻捏我一下。
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，忍住了想甩开他的念头。
谢家今天宴请客人，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宾客。
谢唤之为了把戏做足，一直紧紧贴在我的身边。
我忍到了走出谢家的那一刻。
刚刚挣扎，谢唤之却更用力了。
我一偏头，谢唤之笑得得意。
还没开口说话，谢唤之的手机就响了。
“唤之，浩浩从楼上摔下来了，他出了好多血。”
是楚薇薇的声音。
楚薇薇话还没说完，我身边的人就已经坐上车赶去了医院。
在谢家门口，我被抛下了。
离开的宾客对着我窃窃私语，我打了一辆车，潇洒离开。
我以为我会为此心痛，实际上内心毫无波澜。
大概是因为不用再演戏，我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宁静。
第二天，厨房再次传来香味。
谢唤之又系上了围裙。
“都处理好了吗？”
谢唤之一怔，转过身对我笑。
他把我抱在怀里，“都解决好了。”
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。
我在家里做什么，谢唤之都陪着我。
只是一个早晨，谢唤之的手机响了无数次。
在响了第四次之后，谢唤之选择了关机。
“你接吧，听起来好像有什么急事。”
谢唤之剥着橘子，摇头。
“今天没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。”
谢唤之含情脉脉看着我，语气轻柔。
他居然不走。
我倒吸一口气，心依旧冰冷。
现在这副深情的模样，加快了我想离开的步伐。
我猛然想起，我们好像没有一起去过墓地。
我轻声开口，“我要去看淼淼。”
谢唤之站起身，握住我的手，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墓园里，我们没说一句话。
我像往常一样擦试着淼淼的墓碑，谢唤之想帮忙。
“从这里离开之后，你就把离婚协议签了吧。”
推开他，我沉声。
“在淼淼的墓前，你确定要谈论这件事情吗？”
谢唤之无法接受这个结果，他把我从地上扯起来。
“我想，淼淼会为我觉得开心。”
我咧开嘴，笑得苍白，视线依旧在淼淼的照片上。
照片也擦了，墓园开始下起小雨。
我想，是时候走了。
谢唤之叫住我，指着淼淼。
“淼淼为什么想要全家福，她不就是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吗？”
“你不为了我，你为淼淼想想，好吗？”
我转过身，咬紧了下唇。
口腔里面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，我的喉咙发紧。
恍惚见，我的宝贝女儿又出现在我面前。
她每年都画全家福，她说只要有爸爸妈妈在，就是家。
“你一点都不了解淼淼。”
我摇着头，嘶哑着声音。
谢唤之不知道的是，上次他缺席的生日，淼淼许愿希望我开心。
我这才知道，我和谢唤之之间的点点滴滴她都懂。
她画了一张画，只有我和她。
她告诉我，只要和我在一起，也很幸福。
因为淼淼，我擦掉了所有的眼泪。
想到这，我哭到不能自已。
我的表情说明了一切，谢唤之也踉跄两步倒在淼淼的墓前。
从民政局出来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薛老师在台阶下等我，手里是我所有的行李。
我笑着走向薛老师，才注意到谢唤之不淡定的深神色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
谢唤之追上我。
我没解释，上了薛子轩的车。
这时，一辆车挡住了我们的去路。
车窗摇下，是楚薇薇和浩浩。
“唤之，浩浩说想你……”
我撇了一眼二人，让薛子轩开车。
谢唤之的心思压根不在二人身上，他拦住了车。
“你要去哪，陈夕你说话！”
他一掌拍在引擎盖上，看起来神色慌张。
“麻烦绕路。”
薛子轩倒车，谢唤之依旧追着车子跑。
“唤之，你快来看看浩浩啊，他好像……”
“唤之你别追了，我和浩浩才需要你！”
“谢爸爸……”
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，我的心揪在了一起。
谢唤之停下了步伐，看看我，回到了楚薇薇的身边。
坐上飞机，我拿出了淼淼的玉佩。
昨天我梦见她了。
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很好，让我过好自己的生活。
7
（谢唤之视角）
我还是没告诉父母我和陈夕离婚的事实。
如果不是邻居投诉说我们家门口的垃圾一个月没人处理了，我压根没意识到陈夕离开一个月了。
我不敢回家，更不敢闲下来。
这是离婚后我第一次回到家。
家里什么都没变，但是什么都变了。
打开门，母亲阴沉着脸。
“你们怎么回事，再忙家里也不能搞得乱糟糟的啊，陈夕呢？”
我丢下钥匙，“我们离婚了。”
母亲勃然大怒，“你们不是答应我们不离婚了吗？”
“我们没答应过。”
母亲焦急地在家里踱步，变着花样骂我。
“当初让你们别结婚，你非结！”
“现在让你们别离婚，你们也非要离！”
“我和你爸夹在中间什么也不是，你满意了吧？”
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尖锐，我站起身，制止她。
“妈，逼走陈夕的，不只是我，还有你们。”
“你现在是把你失败的婚姻怪在我们身上吗？”
父亲因为我的一句话，呵斥着我。
我笑一笑，“我有错，你们又好到哪去？”
母亲捂住胸口，紧急吃了两颗救心丸。
“离婚多久了，离婚协议在哪？”
父亲瞪着我，眼神冰冷。
“就是，只要墓地还是我们的，我们就还能拿捏陈夕。”
我让保姆拿出离婚协议来。
看见我给了陈夕房子和财产，父亲拿出了棍子。
母亲质问我，“你怎么能把墓地给了陈夕？”
我闭上双眼，这是陈夕唯一求我的一件事。
坐着车上，我闭目眼神。
再次睁开眼睛，却发现这条路不像去公司的路。
“这是去哪？”
“谢总，您不是说要资助玉阁的扩建吗，今天是剪彩仪式，我以为你会去。”
助理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失误，当时就和司机说扭头。
我想到了什么，让司机继续开。
记忆好像被拉回了给淼淼买玉的那一天。
对于淼淼的到来，我和陈夕都满心欢喜。
为了给淼淼买玉，我们折腾了好几个月。
我闭上双眼，摇摇头。
玉阁门口停了好几辆车，我刚刚下车，楚薇薇就扑了上来。
“唤之，你就算对我腻了，你也看在孩子的份上……”
她扯着我的衣袖，尊卑屈膝。
“我是不是跟你说过，别再出现？”
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，甩开了楚薇薇。
保镖走上前，拉开了我和楚薇薇之间的距离。
看见楚薇薇，我只有怒火。
陈夕走的那天，如果不是她，我根本不会让她离开。
在我眼里，楚薇薇只是一个利用孩子处心积虑想上位的女人。
因为陈夕，我无数次动收敛对他们的态度。
就连陈夕走的那天，我也只是让保镖把他们赶走。
我双眼写满了疲惫，楚薇薇却崩溃地大喊。
“浩浩那么喜欢你，他都管你喊爸爸了，你不能就这样不管我们。”
“浩浩住院了，他需要你……”
楚薇薇再次哀求我，眼神诚恳。
浩浩身上穿着病号服，带着哭腔看着我。
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，也是这样。
那时候，淼淼刚刚去世。
楚薇薇哀求着别人给她一个跳舞的机会，浩浩哭得大声。
鬼使神差之下，我心软帮了她们一把。
楚薇薇为了感谢我，主动为我出主意追回陈夕。
她说，只要陈夕吃醋了，她会来找我的。
我相信了，不惜买热搜也要让陈夕注意到我。
可是，我和陈夕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。
我束手无策，再次见到陈夕，她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。
为了劝我回家，淼淼爬上了高楼找东西。
她觉得送我一份礼物我就会回家，却不深从高处跌落。
知道事实之后，我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。
我更怕见到陈夕。
我常常躲着不回家，全然忘记了陈夕才是最心痛的人。
陈夕被推到了风口浪尖，而我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。
帮楚微微母子俩，对我来说好像是一种减轻罪恶的善举。
不曾想，楚薇薇把我也当成了一颗棋子。
8
浩浩和淼淼差不多高，身上也有一块差不多的胎记。
我看着浩浩，仿佛看见了淼淼。
我知道再也不能拥抱淼淼，就将对她的思念倾注在浩浩身上。
就连楚薇薇，也成为了我情感宣泄的窗口。
当浩浩生病的时候，楚薇薇会找我帮忙。
我想起淼淼如果当时有人帮忙，或许不会死。
我答应了。
因为楚薇薇，我一次次在陈夕的难过中确认她是不是还爱着我。
只不过现在，我后悔了。
如果没有我的这些意气用事，一切都会不一样。
浩浩终究不是我的淼淼。
我早该醒悟的。
我搞砸了一切。
现在的一切，是我活该。
玉阁剪彩的时候，老板给我介绍了薛老师认识。
这是上次和陈夕在一起的人。
老板说，薛老师是当地很有名的珠宝买家。
心被闷声锤了一拳，我露出来烦躁的表情。
老板见我的变化，也愣住了。
人群中，薛老师也看见了我。
他伸出手，热情和我打招呼。
“你好，我是薛子轩。”
我捏住他的手，问他能不能聊聊。
薛子轩接受了，我们进了他的工作室。
在他的柜子上，有很多的珠宝，最显眼的是我求婚的那枚钻戒。
“这枚钻戒，能用这个价钱买下，真的很划算。”
他双手插兜，一脸得意。
我把薛子轩推到墙上，凶神恶煞般看着他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，你是在向我挑衅吗？”
想起那天陈夕看薛子轩的眼神，我嫉妒得快发狂。
这一年，陈夕对我一直冷淡，是不是也有他的原因？
如果不是他，陈夕迟早会回到我的身边，对不对？
愤怒蒙蔽了我，我把一切都怪在了他的身上。
我正打算伸出拳头，薛子轩挡住我的拳头。
他咒骂着我，一脚踢在我的腿上。
“你疯了，我可不是你！”
听见这话，我身上的力气在消散。
对啊，不是谁都和我一样。
“你的父母想收回墓地，墓地三年之内不能动土，你不知道吗？”
“为了保住墓地，陈夕卖了她所有的珠宝首饰，这些你都不知道？”
我愣在了原地。
难怪，父亲和母亲说只要有墓地就能拿捏她。
我眼前一黑，双耳仿佛失去听觉。
我犹如晴天霹雳站在原地，薛子轩拿出了所有陈夕卖的首饰。
“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，有些首饰，是她母亲的遗物。”
“为了让孩子入土为安，陈夕不惜付出一切。”
“而你，怎么好像对这些毫不知情。”
薛子轩冷笑一声，观察着我的表情。
我耳边嗡嗡一片。
小夕，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？
鬼使神差之下，我回到了家。
我整个儿犹如行尸走肉一般，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个晚上。
早上八点，助理给我打来了电话。
“谢总，夫人的消息有了，在国外。”
“我已经为您订好了机票，两个小时后出发。”
踏上洛杉矶的土地，是当地的下午四点。
我远远就看见了在一群白人女孩中笑得灿烂的陈夕。
她正和别人一起打着沙滩排球。
我顿时紧张了起来。
见到她，我该说什么？
是好久不见还是小夕我错了？
什么都好，只要她愿意再看我一眼。
我悄悄接近，听见几人聊天时又停了下来。
几个女生坐在了沙滩椅上，各捧一个椰子。
“夕，真羡慕你没结婚，想什么时候晒太阳就什么时候晒太阳。”
“我也羡慕你没离婚。”
“什么，你居然离过婚？”
她们都发出了惊叹声，陈夕却微微一笑。
“你们现在还在联系吗？”
听见这个问题，我就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我紧张地看着陈夕的背影，她摇摇头。
我像泄了气的皮球，整个人变得恹恹的。
她温柔的嗓音再次传来，“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。”
我的心口一紧。
是不是小夕已经放下了过去的那些事？
是不是只要重新开始，就还有可能？
谢唤之，你想多了。
我的心激动地颤抖，几个女生却突然间拉着陈夕站起身。
害怕见到小夕，我落荒而逃。
我坐上车，定了回程机票。
她们的话语还没结束，我却没有听下去的勇气。
家里的保姆和公司上下依旧会管陈夕叫“太太”。
在我看来，离婚也不妨碍她依旧是我的妻子。
我答应离婚，只是想让陈夕不要再那么抗拒我。
只是，她跑得越来越远了。
后来我又安慰自己，我还有机会。
直到我发现我失去了她的联系。
听见陈夕亲口说出来的话，我才意识到，一切都过去了。
我已经成为了过去时。
9
婚前我就喜欢玩蹦极和攀岩。
每次出门前，陈夕都会嘱咐我注意安全。
我很擅长蹦极和攀岩，甚至还拿过奖。
别人都在为我喝彩的时候，只有陈夕会担心我有没有受伤。
知道她会担惊受怕，婚后我就再也没去过。
有了淼淼之后，陈夕会抱着她看曾经我赛场上的照片。
淼淼会窝在我们的怀里，甜甜地夸我。
“爸爸，以后淼淼长大了，你也带我去好不好？”
“那不行，妈咪会担心的，我们不能做让妈咪担心的事情。”
她认真地听我说话，小夕也笑得温柔，那一刻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。
再次回到赛场，我已经不是当时的我。
现在的我，一无所有。
我胡乱绑好了绳索，开始了攀岩。
这一次，我要挑战的是比从前还要更高的高度。
我爬的很快，教练都在提醒我慢一点。
我丝毫不减速，哪怕呼吸快跟不上了却依旧向上爬。
就好像，终点有陈夕在等我一样。
“快救人，他摔下来了！”
浑身的剧痛让我说不出话来，我艰难吐了一口血。
迷迷糊糊之中，我好像看见了陈夕。
我自嘲一笑，陈夕怎么会在这里呢，她现在过得很好。
半年前，我又去了洛杉矶。
她坐在咖啡厅里，身穿一条米白色的裙子，手里还拿着一本书。
看着她认真的侧脸，我又陷入了纠结。
我在店门口踌躇，终于鼓起勇气进去。
再次看见她，我紧张到在冒冷汗。
“小夕，你还好吗？”
憋了半天，我也只说得出这句话。
陈夕点点头，告诉我这家的蛋糕很好吃。
我笑了出来，“小夕，你喜欢，以后我们就多来。”
我握住了陈夕搭在桌上的手，她却像受到了惊吓把手缩了回去。
而她另外一只手已经戴上了戒指。
但是并不是我们的那枚戒指。
我迟疑着，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一个男人走到她身边，抱紧了她。
“你怎么没跟我说过，你今天出来是见朋友的？”
男人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，和他的手上也有一枚一样的戒指。
我这才意识到，陈夕结婚了。
男人温润开口，“不介绍一下吗？”
“他认错人了。”
陈夕在撇清和我的距离。
我站起身，带着歉意的笑。
“不好意思，你和我的一个朋友，很像。”
陈夕的脸正失去血色，我意识到我该离开了。
双手无助地垂着，我只留下一句“不好意思”。
我仓惶逃走，比上次还要狼狈。
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国，我只知道我发了一个星期的烧。
听人说，每天我都喊着陈夕的名字。
“他要没呼吸了，快心肺复苏！”
“医护人员怎么还没来，他快死了！”
我这才看清，眼前的人不是陈夕。
失去了所有的牵挂，我缓缓闭上双眼。
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，我再次回忆着淼淼和小夕的脸。
最后一刻，我释然了。
一瞬间，我好像也解脱了。
陈夕，没有我的日子里，祝你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