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又来了一个年轻的患者。

她长得很漂亮，只是有些孤单。

一直是一个人。

「下次要叫家属陪同。」

「我没有家属。」

我抬眼看她。

安静得不像一个病人。

「你知道白血病意味着什么吗？？」

「死亡。」

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。

眼睛里透露着一种决绝。

我一噎。

「其实也有机会多活一段时间，但是你要好好配合我。」

「好」

她听话得不像话。

既没有歇斯底里，也没有拒绝配合，就像，就像一个失去了生命的木偶。

是的，木偶。

好看的木偶。

苏曼曼。

花季少女，能这么平静地接受死亡，真的少有。我对她多了一丝好奇。

她真的很听话。

我每次给她建议的时候，她都会安静地听着，然后积极地去做。

她很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。

毫不夸张，她是整个院里，状态保持得最好的一个。

我觉得我有希望让她的生命更长一点。

可惜，我还是没能做到。

她最近来医院来得好频繁。

我好几次警告她。

但是她都会懂事地说。

「我知道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。」

「弥足珍贵，我不会轻易放弃的。」

但是我还是在医院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她。

还有曾经短暂出现在她床头照片上的男人。

我扫了一眼，看到他身边坠着一个别的女子。

难道是因为这个男人嘛？

「她只是摔了一跤而已……。」

我还没有来得及问话，就听到这个声音，这是我第一次发火。

「请问你们是她的家属吗？连病人的情况都不清楚？她得了白血病，别说是摔了一跤，就是不摔跤，都随时有可能会死，你们还让她摔跤？」

我看到男人有些愣神，脸上全是不可思议。

「医生，你弄错了吧，她怎么会得白血病了，那是会死人的。」

原来他也知道会死人吗？

那为什么三年来，他从来不陪着她过来。

「她在我这里已经治疗了三年，我绝不会弄错。」

「三年，你说她得白血病三年？」

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，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。

我没来由地竟然觉得真爽。

原来这样的人也会知道后悔吗？

苏曼曼，如果你知道这个男人后悔了，你会醒来吗？

我没来由地想。

手术结束的时候。

他有一个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
「医生，她，她醒了吗？」

「你现在倒是来关心她了，整整三年，你早干吗去了，她并没有醒，以后也未必会醒来。」

「你不是这里最好的医生吗？你救不醒她？」

我扔掉了口罩。

「是啊，我这个最好的医生，现在就是救不了她，她本来都已经稳定了，你知不知道？现在你看看，你看看里面的她什么样？」

我们打了一架。

抽烟的间隙里。

他说。

「我给你说个故事吧。」

那天的阳光很温柔。

那个故事也很短暂。

短暂到几句话就概括了结局。

但那个故事也很悲伤，悲伤到即使阳光热烈，我也觉得难过。

我站起身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
「她还会醒吗？」

「我不知道，她的求生意识很低。」

「我以前听她的一个朋友说，她有一个项链。」

「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，或许把那个拿来，她的求生意识会高一些。」

我想，我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项链了。

男人眼神猩红得吓人。

「你是说那个翡翠玉珠串成的项链？」

我点了点头。

「对，把那个拿来，或许对她有用。」

男人大笑了三声。

随后转而大哭。

他抱着头，表情痛苦。

「项链，项链。」

「我不知道，我真的不知道，我要是早知道，我怎么会让林依依去抢她的项链了。」

「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猪狗不如的话来。」

「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项链。」

「我以为她是故意不想给林依依。」

「我以为……」

我却听得一愣。

短短几句，我已经大概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始末。

我挥起了拳头，但到底没有放下。

我没法怪他，也没有资格去怪他。

毕竟这是她用生命保护的男孩子。

而我，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局外人。

「所以她是为了抢了那个项链？」

男人痛苦地点了点头。

「医生，你一定要救醒她，我还没有跟她道歉了。」

「她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对吗？」

「她最讨厌别人践踏她的自尊了，我做了这么多的错事，还没有来得及道歉，她怎么会走了。」

「你告诉我，她会醒是吗？」

男人瘫软成一团泥。

抱着双臂缩在角落。

挥开双双想安慰他的手。

「我要一直等在这里，等到她醒来，我要她醒来的第一眼，就看到我。」

「我要告诉她，我一直爱她，我从来没有变心过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