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朵蒲公英

”“来不及了。”加娣打断她，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，冰凉的，是枚银戒指，

“这是我攒了半年钱买的，本想等你满十八岁给你。”戒指内侧刻着细小的字，

引娣眯着眼辨认，是“引娣”两个字，用歪歪扭扭的刀工刻的，

像加娣在砖厂搬砖时磨出的手印。狗吠声更近了，还混着父亲的咒骂。加娣突然站起来，

把帆布包塞进芦苇丛：“顺着水渠往下游走，过了石桥有辆拉菜的牛车，

车夫是厂子里的张叔，他答应带我俩去镇上。”她指了指引娣胸前的弹珠，“看见这个，

张叔就知道是我让你来找他的。”引娣想说话，加娣却转身往回跑，

蓝布衫的衣角在晨风中飘，像片被揉皱的蓝蝴蝶。“加娣姐！”她喊出声，

却被姐姐回头的眼神定在原地，那眼神里有害怕，有不舍，还有种她读不懂的决绝，

像上辈子她被拖上牛车时，加娣趴在柴房窗上的目光。芦苇丛深处传来父亲的怒吼，

还有母亲喊“抓住加娣”的尖声。引娣攥紧银戒指，指甲掐进掌心，

突然想起加娣没说完的那张纸条：“别信他们说的我偷钱”原来偷钱的不是加娣，

是那些把她们的人生当粮票一样称斤论两的人。她摸到藏在衣襟里的十七块五毛钱，

加上加娣帆布包里的三枚硬币，总共十八块两毛。这点钱不够买两张去省城的车票，

却足够让她们在镇上过一夜，找张叔打听电子厂的招工处。晨雾散了，

阳光照亮水渠里的流水，她看见自己的倒影，和加娣的倒影重叠在一起，

像两朵开在泥地里的小黄花，虽然根扎得浅，却拼命朝着有光的地方生长。远处传来厮打声，

母亲的尖叫混着加娣的闷哼。引娣咬住嘴唇，转身钻进芦苇丛，冰凉的水珠打在脸上，

分不清是露水还是眼泪。她记得加娣说过，省城的电子厂有女工宿舍，

每个床位都有个小柜子，能锁自己的东西；记得加娣说过，冬天的电炉煮的白菜汤，

能暖到心窝里；更记得加娣说过，等她们攒够钱，要给彼此买一双带花的布鞋，

再也不穿补丁摞补丁的胶鞋。芦苇叶划破她的手...